第 94 章
段栖一上午都有些心不在焉,即想快点下课,又怕下课太快。一晚上没睡,今日又不觉得困,隐隐的唯有慌乱和害怕。
上午的最后一节课结束,已经是中午十一点二十。他坐在办公室里的最后一个位置,手指顶着太阳穴,好半响都不动。
办公室里空无一人,一摞又一摞的书堆积着,让人看不清他还在。
墙上的时钟滴答作响,伴随着杂乱的脚步声,传出来的是谈话声。
“真不知道怎么想的,这么点工资还捐学校?”
这是一道女声,听起来像是有些年纪了。
“可不是嘛,烦死了,害的这几天校长总是对着我们阴阳怪气的”
还是一道女声,是段栖同办公室的老师。
“你说他是不是真的孤儿,在这里找这种存在感?”
这声音充满恶意,惊得段栖停下了按头的手,眨了眨眼睛。
-“独来独往的,大概是吧,也许是钱没地方花。算了,不说他了,吃饭去吧”
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“我也不想说他,就是想不通啊,本来就很难过了,还搞得哎,听说那个捐助人改时间了,不会反悔了吧?”
-“不管了,有时间看看书,你还年轻,去考更好的地方吧”
叹息声声声响在段栖的耳边,又渐渐远去,窗外吹进来一阵风,吹得靠窗的树枝呀呀作响。
他紧紧盯着枝丫乱晃,将树与树之间的缝隙填满又散开,油然升起的归宿感让他想不顾一切地跳下去。
如果有幸砸在层层枝叶之间,那一定是暖和的;如果不幸死亡,那也是好结局;但他又怕,怕砸在枝丫缝隙下遮不住的石板上,怕伤残不死。
远去的叹息声像永久停在耳边,段栖自己无端跟着轻轻叹了一声。什么都怕的人,死不成,活不好,也都好。
他没去食堂,去了荒草杂生的操场。
躺在无人的操场上,他想起前不久参加的同学会,站在车水马龙的城市中央,突然升起的那种轻云过地般的孤寂感,又不同于此时此刻,他那时候还有念想,不算真正的寂寥。
他是行尸走肉,留在那里都一样。
逃避是可耻的,但是真的管用,他多年来都是如此,便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。
耳边是换作冷风刺啦作响,杂草随风拂过他的手指,就快要睡着的时候,他又听到心里有个声音唤他,说:“段栖,可我怎么笑不出来呢?”。
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“笑吧”,段栖在心里回他,“你应该笑的”。
想着想着,眼泪就掉了下来。
怎么走到今天的呢?为什么他不笑呢,兜兜转转又是自己,有罪的是自己。
脸朝向干枯的杂草,根根戳在肉里,短暂的刺痛终于让他舒服了一些。
他在这里,半分不敢移动分毫,那年夏天火辣辣的太阳从时空深处穿梭而来,照在段栖紧紧闭着的眼睛上,渐渐幻化成帧帧画面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的铺陈开。
老旧的电脑缓慢地加载着页面,那是某个大学的官网,他几乎背熟了整个页面上的信息,却又看不太清。
身后一阵黑影,电脑紧跟着“咔嚓”一声,成了雪花状,他父亲一掌打在屏幕上,将最大的那几个字彻底拍散掉。迎面是黑屏,也是他黑掉的整个人生。
-“你知道那地方学费多高吗?”
“我可以贷款”
-“那生活费呢?”
记忆中的段栖,是沉默的,想说的话千言万语,犹豫的又不耽如此。
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“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,你们班主任早就找过我了,老老实实填免费师范,不然我找他去”
“嗯”段栖听见自己的声音从时光深处轻轻响起,却又震得心口闷声发痛,说的是,“别找他”。
冷哼声伴随着呼呼作响的风声响起,难得的,他只挨了一巴掌。脸上的痛感却更真实又热烈,像是也不止是脸会痛。
风仍在吹,冷冷的将树枝吹打在人身上,惊得后边的赵方连忙挡住,他看向站在自己身前的人,小声问道:“你说空调都买来了,他怎么还不去吹?”。
花寅没说话,捂着嘴不让自己咳出来,远远的看着操场中央,眼睛里因为强忍着而晕开一圈又一圈的水光。
“把吃的带回去”花寅在手机上打字,删除又写道,“你走吧,我饿了”。
赵方:“”
花寅转身欲走,又被一声高喊打断,只见一个学生匆匆跑来,停在段栖面前。
“段老师,有人找”
“什么?”段栖从地上站起来,拍了拍身上的杂草,眼神温和地看向身前的学生,
“是个女的,说是您老同学,现在在校长室等着”那学生喘了喘又挥手扇了扇脸颊,才又说道,“校长让我来找您过去”。
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“好”段栖才应了一声又听到“嘟”一声,掉在地上的手机闪了闪。
“我饿了”
短短三个字,没有备注的一串号码。
段栖揉了揉眼睛,又看到一条消息,“水凉的,药没吃”。
轻轻叹了口气,他跟学生说:“你跟校长说我有事忙”。
说完,他就跑了起来。
那学生摸了摸头发,搞不清状况。
花寅眼看着他跑了起来,才不紧不慢地踩上脚下的平衡车。
平衡车穿梭在小道上,最后停在段栖公寓的窗户下面,花寅拉着赵方先前绑好的绳子,轻轻一翻,就翻进了房间里。
蹲在那散落一地的护手霜前面,他听到门从外面打开的声音。
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“你”段栖跑得脸颊微红,手上从食堂打来的饭菜还冒着热气。
“热水瓶里有热水,你先吃药”段栖将饭菜放在桌子上,这才看清花寅面前那散落一地的护手霜。
花寅没看他一眼,眼睛仍盯着一地的护手霜,直到段栖抖着手将热水和药放在他面前,他才抬眼轻飘飘的看了段栖一眼。
嘲讽的话想在脑海里,发不出声音,他在手机屏幕上打字,写道,“你义乌批发来的?”。
短短几个字,段栖一眼就懂他的意思,正如他大一那年拿到第一份兼职工资,站在玲琅满目的商场里看到这些护手霜的价格的时候一样,一个月的工资也不过买得起10支。但这里,花寅脚下,却有上百□□样价格的护手霜。
他不说话,执拗地将热水和药递到花寅面前。
“啧”花寅用力呡了一下嘴唇,发出声响,接过热水却不吃那药。
“有冰块吗?”他单手在屏幕上又写道。
段栖摇摇头,想说的话一句都说不出。
“那烟呢?”
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段栖又摇了摇头,一言不发。
“真没意思”花寅强逼着吐出几个字,沙哑的音调撕裂般难听。
说完,他自己都沉默了。
在这样寂静的空间里,他清楚的听到这声音,觉得刺耳难听。
段栖像是没听到他说了什么,只是看着手中的药片,挣扎着又递过去。
花寅不接也不看他,独自走到桌子边上,将段栖带来的饭打开,吃了一口,就不吃了。
段栖看着那被丢在一边的本就是食堂最好的鸡肉盖饭,知道他吃不惯,又不知道怎么办。
他俩就这样你看我我看菜的僵持着,而后,花寅移动了一下右手,不知按了什么,有热风突然从窗帘后面传了出来。
短暂的沉默过后,花寅重新拿起丢在桌子上的筷子,缓慢地开口。
“段栖”他说,“你欠我的得还”。
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段栖猛地看向他,看着他将一块鸡肉塞进嘴里咽下去,又喝了口水,然后俯身咬在自己的手心里。
药片被唇舌染上了湿意,颜色褪散在段栖的手心,生起阵阵不知名的痒意。
“怎么还?”
许久,段栖才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,分不清和花寅的谁更哑。
“跟我咳”
“啊,是这边,第三间是吧”
花寅艰难说到一半的话被打断,门外走廊处传来的声响盖过他的咳嗽声,紧接着是阵阵敲门声。
“你们难得来一趟,这运气好,还碰上段栖老同学了,等会我做东,叫上段栖,请各位吃食堂”
段栖眨了眨眼,是校长的声音。紧接着响起的声音洪亮,却吓得他没控制住向后退了半步。
花寅瞪了他一眼,听到不知名的男声说:“麻烦您了,我们就是顺路来看看”。
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“不麻烦,您二老路途辛苦。段老师青年才俊,我都要感谢,感谢你们培养”
“砰”一声,段栖撞翻了脚边的热水瓶。
热水顺着木色地板流淌,滑过木板缝隙处,也流向紧闭着的门。
“段老师,怎么了吗?”校长的声音又响起,紧接着又说道,“难得好日子,你父母和老同学来看你哩”。
段栖像是才反应过来,他看向花寅,后者脸上没有半分表情,更像是事不关己。
门把手轻轻转动了一下,门外又传来了一个女声:“门没关,段栖,我们可以进来吗?”。
花寅脸上的表情撕裂了一下,这该死的声音瞬间令他失控。
“不准见她”,他咬牙切齿,一口咬在段栖的耳朵上,半点不留情。
段栖还没反应过来,门已经从外面旋转开了。
吵闹声在耳边,又不真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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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午的最后一节课结束,已经是中午十一点二十。他坐在办公室里的最后一个位置,手指顶着太阳穴,好半响都不动。
办公室里空无一人,一摞又一摞的书堆积着,让人看不清他还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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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真不知道怎么想的,这么点工资还捐学校?”
这是一道女声,听起来像是有些年纪了。
“可不是嘛,烦死了,害的这几天校长总是对着我们阴阳怪气的”
还是一道女声,是段栖同办公室的老师。
“你说他是不是真的孤儿,在这里找这种存在感?”
这声音充满恶意,惊得段栖停下了按头的手,眨了眨眼睛。
-“独来独往的,大概是吧,也许是钱没地方花。算了,不说他了,吃饭去吧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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-“不管了,有时间看看书,你还年轻,去考更好的地方吧”
叹息声声声响在段栖的耳边,又渐渐远去,窗外吹进来一阵风,吹得靠窗的树枝呀呀作响。
他紧紧盯着枝丫乱晃,将树与树之间的缝隙填满又散开,油然升起的归宿感让他想不顾一切地跳下去。
如果有幸砸在层层枝叶之间,那一定是暖和的;如果不幸死亡,那也是好结局;但他又怕,怕砸在枝丫缝隙下遮不住的石板上,怕伤残不死。
远去的叹息声像永久停在耳边,段栖自己无端跟着轻轻叹了一声。什么都怕的人,死不成,活不好,也都好。
他没去食堂,去了荒草杂生的操场。
躺在无人的操场上,他想起前不久参加的同学会,站在车水马龙的城市中央,突然升起的那种轻云过地般的孤寂感,又不同于此时此刻,他那时候还有念想,不算真正的寂寥。
他是行尸走肉,留在那里都一样。
逃避是可耻的,但是真的管用,他多年来都是如此,便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。
耳边是换作冷风刺啦作响,杂草随风拂过他的手指,就快要睡着的时候,他又听到心里有个声音唤他,说:“段栖,可我怎么笑不出来呢?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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想着想着,眼泪就掉了下来。
怎么走到今天的呢?为什么他不笑呢,兜兜转转又是自己,有罪的是自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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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在这里,半分不敢移动分毫,那年夏天火辣辣的太阳从时空深处穿梭而来,照在段栖紧紧闭着的眼睛上,渐渐幻化成帧帧画面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的铺陈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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身后一阵黑影,电脑紧跟着“咔嚓”一声,成了雪花状,他父亲一掌打在屏幕上,将最大的那几个字彻底拍散掉。迎面是黑屏,也是他黑掉的整个人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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冷哼声伴随着呼呼作响的风声响起,难得的,他只挨了一巴掌。脸上的痛感却更真实又热烈,像是也不止是脸会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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花寅没说话,捂着嘴不让自己咳出来,远远的看着操场中央,眼睛里因为强忍着而晕开一圈又一圈的水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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赵方:“”
花寅转身欲走,又被一声高喊打断,只见一个学生匆匆跑来,停在段栖面前。
“段老师,有人找”
“什么?”段栖从地上站起来,拍了拍身上的杂草,眼神温和地看向身前的学生,
“是个女的,说是您老同学,现在在校长室等着”那学生喘了喘又挥手扇了扇脸颊,才又说道,“校长让我来找您过去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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段栖揉了揉眼睛,又看到一条消息,“水凉的,药没吃”。
轻轻叹了口气,他跟学生说:“你跟校长说我有事忙”。
说完,他就跑了起来。
那学生摸了摸头发,搞不清状况。
花寅眼看着他跑了起来,才不紧不慢地踩上脚下的平衡车。
平衡车穿梭在小道上,最后停在段栖公寓的窗户下面,花寅拉着赵方先前绑好的绳子,轻轻一翻,就翻进了房间里。
蹲在那散落一地的护手霜前面,他听到门从外面打开的声音。
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“你”段栖跑得脸颊微红,手上从食堂打来的饭菜还冒着热气。
“热水瓶里有热水,你先吃药”段栖将饭菜放在桌子上,这才看清花寅面前那散落一地的护手霜。
花寅没看他一眼,眼睛仍盯着一地的护手霜,直到段栖抖着手将热水和药放在他面前,他才抬眼轻飘飘的看了段栖一眼。
嘲讽的话想在脑海里,发不出声音,他在手机屏幕上打字,写道,“你义乌批发来的?”。
短短几个字,段栖一眼就懂他的意思,正如他大一那年拿到第一份兼职工资,站在玲琅满目的商场里看到这些护手霜的价格的时候一样,一个月的工资也不过买得起10支。但这里,花寅脚下,却有上百□□样价格的护手霜。
他不说话,执拗地将热水和药递到花寅面前。
“啧”花寅用力呡了一下嘴唇,发出声响,接过热水却不吃那药。
“有冰块吗?”他单手在屏幕上又写道。
段栖摇摇头,想说的话一句都说不出。
“那烟呢?”
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段栖又摇了摇头,一言不发。
“真没意思”花寅强逼着吐出几个字,沙哑的音调撕裂般难听。
说完,他自己都沉默了。
在这样寂静的空间里,他清楚的听到这声音,觉得刺耳难听。
段栖像是没听到他说了什么,只是看着手中的药片,挣扎着又递过去。
花寅不接也不看他,独自走到桌子边上,将段栖带来的饭打开,吃了一口,就不吃了。
段栖看着那被丢在一边的本就是食堂最好的鸡肉盖饭,知道他吃不惯,又不知道怎么办。
他俩就这样你看我我看菜的僵持着,而后,花寅移动了一下右手,不知按了什么,有热风突然从窗帘后面传了出来。
短暂的沉默过后,花寅重新拿起丢在桌子上的筷子,缓慢地开口。
“段栖”他说,“你欠我的得还”。
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段栖猛地看向他,看着他将一块鸡肉塞进嘴里咽下去,又喝了口水,然后俯身咬在自己的手心里。
药片被唇舌染上了湿意,颜色褪散在段栖的手心,生起阵阵不知名的痒意。
“怎么还?”
许久,段栖才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,分不清和花寅的谁更哑。
“跟我咳”
“啊,是这边,第三间是吧”
花寅艰难说到一半的话被打断,门外走廊处传来的声响盖过他的咳嗽声,紧接着是阵阵敲门声。
“你们难得来一趟,这运气好,还碰上段栖老同学了,等会我做东,叫上段栖,请各位吃食堂”
段栖眨了眨眼,是校长的声音。紧接着响起的声音洪亮,却吓得他没控制住向后退了半步。
花寅瞪了他一眼,听到不知名的男声说:“麻烦您了,我们就是顺路来看看”。
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“不麻烦,您二老路途辛苦。段老师青年才俊,我都要感谢,感谢你们培养”
“砰”一声,段栖撞翻了脚边的热水瓶。
热水顺着木色地板流淌,滑过木板缝隙处,也流向紧闭着的门。
“段老师,怎么了吗?”校长的声音又响起,紧接着又说道,“难得好日子,你父母和老同学来看你哩”。
段栖像是才反应过来,他看向花寅,后者脸上没有半分表情,更像是事不关己。
门把手轻轻转动了一下,门外又传来了一个女声:“门没关,段栖,我们可以进来吗?”。
花寅脸上的表情撕裂了一下,这该死的声音瞬间令他失控。
“不准见她”,他咬牙切齿,一口咬在段栖的耳朵上,半点不留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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